流年精神返乡中的信仰叙事作品赏析
发布时间:2020-08-08 02:08:19
著名作家嘎玛丹增的散文写作是一种行走的写作、仰望的写作、向上的写作,也是一种“返乡”的写作、救赎的写作、指向生命终极关怀的写作。从他五年前出版的《在时间后面》到三年前问世的《分开修行》再到新近出炉的《神在远方喊我》中,我看见他一如既往地坚持着一种肉体与精神的漫游、一种从此岸到彼岸的泅渡、一种对自然秘境与精神秘境的探险、一种对宇宙真理和绝对精神的追索,坚持着一种神性观照下的人性叩问、一种对人性极境的深层掘进、一种对生命永恒价值的悲壮坚守、一种对人类精神原乡的执着皈依。他的散文,是一种精神返乡中的信仰叙事,呈现出一种显豁的神性写作向度。
《神在远方喊我》共分“上阕:参勘?贡嘎读本”“中阕:放下?呼吸山南”“下阕:自在?约见吴哥”三部分,叙写的是作者近年来在川藏雪域高原、贡嘎雪山、甘南草原、澜沧江和东南亚湄公河吴哥窟一带的游走历程和精神历程。作者的肉体与灵魂在俗世场域与圣灵场域、当代场域与古代场域、汉语场域与藏语场域、中国场域与外国场域之间穿行,在匍匐与仰望、此在与远方、人性与神性、堕落与拯救、消逝与挽留、苦难与幸福中彷徨、纠结、思索、突围,以信仰之光烛照人类生存和精神的黑暗,揭示人类的生存惶惑和精神惶惑,探寻人类的精神源头,回归人类的灵魂家园。
德国哲学家康德在《实践理性批判》一文中说:“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是神性写作的两个主要精神维度。《神在远方喊我》所书写的,正是“星空”和“道德律”这样两个主题词。散文集以一种神性写作的诗意美学,绘制了一幅苍茫、寂寥的身体行走图和精神朝圣图,以澄明、峭朗、简劲、灵动的文字,记录作者独特的身心历险过程,呈现作者“保管在身体深处的故乡”(《云雾缭绕的远方》),展示救赎的急迫与可能。
川藏雪域高原,是众神栖居的所在。“那些孤傲耸峙的巨大山峰,在人们的信仰里,从来都是神灵的化身”(《银雪贡嘎》),“神灵们就站在世界的高处,俯视着山河大地”(《高原奇人》)。那是人类头上一片皎洁的精神星空,有着人间最虔敬的信仰:“他们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匍匐在大地之上,跪行的长途就是心灵的喜悦,坚不可摧无可动摇”(《雪地上的声音》),他们“心无旁骛地转经礼佛”(《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总是把人生最好的部分,毫不保留地给了神灵”(《毛垭大草原》)。“他们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同时也知道要去哪里”(《春科尔神祇》),“对今生的物质生活,不像我们那样贪得无厌”(《精神图案》),由此获得了一种“回家般的安然”(《俄黑的羊毛披风》)。
在那众水之源、人类生命和精神的源头,“每一个地方都是神性的,都是诸神住地”(《春科尔神祇》),“所有生命,都是大地的主人”(《落在甘南的羽毛》),“整个大地都平等地沐浴在光芒带来的恩情中”(《毛垭大草原》)。人,“与自然万物相濡以沫”(同前),“你是大地的主人,也是自然的奴隶。万物平等,是传统和信仰一贯坚持的主张,永远至高无上”(《扎日莎巴以北》),“春科尔寺一直都是敞开的,如同所有的宗教场所一样,皇帝可以进去,百姓可以进去;鸟雀可以进去,羊和马也可以进去”(《春科尔神祇》)。“幡旗,飘扬着人们对和平生活的古老祈愿”(《落在甘南的羽毛》),对信仰的敬畏和虔诚、万物平等的观念,让这些神的子民活得无比笃定和祥和。
散文《春科尔神祇》中描述了一个名叫洛桑扎吉的年轻藏民在玛尼堆中的一块巨石上凿刻六字真言的场景。“高原地区原本不容易出汗,但他已是汗流浃背。锤子、錾子、眼睛、手臂,全部身体包括心灵,一起参加了劳动,没人怀疑他的专注。石头十分坚硬,锤錾叮叮当当,石屑到处飞溅。在高海拔的理塘,用同一块石头凿刻图文,要比在低海拔地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为了这块石头,洛桑已经在理塘一周了”。当作者劝说他可以请人帮忙时,洛桑回答说石头是和母亲去格聂峰冷古寺附近山谷请来的,必须亲自动手。唯有亲力亲为全力以赴方见虔诚,这是洛桑扎吉心中的“道德律”,也是雪域高原所有子民心中的“道德律”。
来自雪域高原的神谕唤醒了作者迷失在尘世中的灵魂,唤醒了他对“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的追寻。“一个活成问号和宿命的人,在神灵栖居的现场,突然想追赶上帝”(《诗歌奇迹》),“我一直想站在距离神灵最近的地方,把我对信仰,对高山、对一个民族的敬畏和崇敬,安放在世界的最高处,成为心底最干净的教堂”(《扎日莎巴以北》),“我膜拜高山的 ,就像狼眼的天空,始终对鹰的穿越,充满嗜血的兴奋。”“我确信那个远方,在远方,等我”(《重新出发》)。为了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朝圣之旅:“多少年来,我四处漂泊,并盗用了流浪者这个光荣的称号”(《缺席的花朵》)。
行走,是为了找回失落的世界,是为了回到精神的原乡,“回到从前,回到仰望时代的夜晚”(《从前开始的地方》),“寻求身体和心灵和平共处”(《神启猎人》),和天地达成和解,“让精神不再继续潦草”(《和一只鸽子说话》),它“原本就是大汗淋漓的心灵长途”(《毛垭大草原》)。作者仰望着头上那片灿烂的灵魂星空,聆听着神的低语,越过旷世的孤独和寂寥,匍匐在精神返乡的漫漫长途上。“行进途中,我的肺腑,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迫使心脏在体内东逃西窜,好像随时打算弃我而去”(《扎日莎巴以北》)。然而,他始终没有改变心中的信念,只因为“相信。相信是回归原乡的唯一途径”(《神启猎人》)。
《神在远方喊我》弥漫着一种浩瀚的忧伤。这忧伤,来自于现代文明背景下人类“头上的星空”的沉沦和“心中的道德律”的沦丧。作品浸染着一种对现代文明深刻的反思和批判意识。环境破坏已成世界性的灾难,“我们正在欢欣鼓舞地伤害自己”(《从前开始的地方》),“整个地球都快被我们毁掉了”(《垂直的光线》),“我们是大地的主人,同时也是大地的敌人”(《神启猎人》),“我们也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敌人”(《国家巫术》)。与自然生态遭到严重破坏相伴而生的,是人类精神生态的深度溃败,传统价值体系全面瓦解,“放弃信仰和敬畏大地……把我们陷入了怀疑一切的窘境”(《神迹开口》)。
《神在远方喊我》对现代文明的反思无疑是发人深省的:“对文明的入侵和必然,我们应该满怀感激,还是应该谨慎抵抗?”(《毛垭大草原》),“现代文明对地球物理究竟是一种照亮,还是遮蔽?……物质圣经的一统天下,注定要把地球的未来变得无限荒凉”(《物质是一个漂亮的魔鬼》),“那些珍珠般光润的泪水,不是高原的忧伤,那是大地的绝望。大地在人的宰割下,还有什么忧伤比绝望更彻底呢?”(《准备离开的童话》),“现代文明已经走上了前景不明的险途,个人主义和实用主义,宗教样占据了众多心灵……这样的一种生存空间,逼迫游牧的精神横尸街头,自然难以实现身体和心灵的和平安宁”(《国家巫术》)。
《约见石头》《神迹开口》《诗歌奇迹》等散文,对曾经辉煌灿烂的吴哥文明的失落之谜进行了探源。到底是什么自然的力量或者神力,使吴哥人突然集体放弃高度发达的俗世文明,从地球上蒸发呢?作者在吴哥窟盘桓数日,苦苦寻找着答案:“这些石头是或许就是神的隐喻,像乐器像咒语,一直在为世界的孤独进行辩解。它以绝对幽微的深度,收记着过往文明的奇崛和宏大,即便在科学技术空前发达的今天,依然在挑战世界的智慧和想象力”(《约见石头》)。然而,一个“连相信都不在的世界,自然无缘觉知死亡和永恒的奥妙”(《诗歌奇迹》)。散文以吴哥文明留给世界的秘密,对人类作出了另一种关于信仰和救赎的哲学警示。
《神在远方喊我》无疑是中国当代散文神性写作的一部代表作品。它以“逆转”、“救赎”、“返乡”为旨归,以空灵、清朗、简劲、诗意的文字,对天地自然、人文地理、宗教遗迹和传统生活,进行了虔敬的探触和深刻的思索,代万物立言,为人类寻找返回精神之乡的道路,带给读者一种圣洁的精神洗礼和诗性的文学熏陶。在信仰普遍缺失、价值尺度严重扭曲、人性堕入功利化的时代语境下,放射出异样的精神光芒。它是一部思考人类应如何与自然、与社会、与自己相处的哲学书,是一部关于拯救的启示录。它昭告我们:时代的堕落,不但不能成为人类堕落的理由,反而只能成为我们守望“头上的星空”的“心中的道德律”。
神性写作是一种回到原点的写作、一种返回精神原乡的写作。书写神性,不是对人性的否定,而是书写人性中最高尚、最接近神、最光辉灿烂的那部分内容。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在艺术里唯一的东西是诗人的灵魂,其它什么也没有。神性写作就是这样一种有灵魂的写作。正如著名评论家杨远宏所说,神性写作的奥秘,在于“它将芸芸众生的世俗填充全体抽空,然后再以一种博大的承担与悲悯,返现、充实世俗的每一片空虚和黑暗。它没有冲动,只有虚静与消溶,如果有,它唯一的冲动就是对人类命运和处境的关注。显然,这样的冲动是一种境界,一种化境”(《重建诗歌精神》)。
《神在远方喊我》深谙神性写作的堂奥。然而,必须指出的是,我们在阅读这部作品时,或者说我们在阅读嘎玛丹增这类题材的所有散文时,不能将他作品中的神,与宗教中的神,简单地画上等号。作者不是佛教徒,他心中与笔下的神,不是宗教意义上的神,而是一切能引导人类精神向上登攀的真、善、美,是他“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如果我们一定要将他同宗教扯上关系的话,那么无妨借用基督教中的一个词语,将他称为“文化宗教徒”或“文化佛教徒”。我想,作者是会同意我对他的这一定义的。
“神性的天空,鹰在飞翔!”
共 87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读过嘎玛丹增的众多文章,这其中就有《神在远方喊我》作者由这篇文章说开去,探究嘎玛丹增的心灵世界及文字意义。作者列举了嘎玛丹增的众多文章,深度解析与解读,为让我们认识嘎玛丹增打开了一个窗口,也让我们能读懂文章提供了一个参照。在我看来,嘎玛丹增的文字就是一部用脚步丈量大地的记录史,让我们不管处不处在那个环境,都能触觉到那个世界里的人和物带给我们的别样气息与精神内涵。作者在细细品读之中,提炼出了“星空”和“道德律”这样两个主题词,十分契合嘎玛丹增的文章主旨。读过嘎玛丹增文章的读者自然会回想起他笔下的环境、带有不同态度的人物及嘎玛丹增自己的审视目光。在嘎玛丹增的笔下,许多既是现实又是理想,同时又是象征,是理想,许多时候作者笔下那种可望而又不可及的矛盾冲突,对生命意义的发问,对生活的追求深深打动着读者的心灵。感谢作者带来的文章解读,同时感谢作者赐稿流年,佳作,倾情!【:地人】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2 : : 7 非常喜欢嘎玛丹增先生的文章,也极度佩服这种行文的方式,你的解读及最后的定义非常有意思,谢谢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2楼文友: 21:17: 5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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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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